哪些機構在製造SRF?
在垃圾市場榮景所產生的動力以及一連串政策誘因下,許多本來就在收這些SRF料源的廢棄物清除機構或再利用機構,紛紛投資或轉型為SRF製造廠。
據業界人士C的觀察,這些投入SRF製造廠的業者大多數是中小型業者,普遍缺乏製程規劃能力,即使政府有制定《固體再生燃料製造技術指引與品質規範》供他們設廠參考,也無多大幫助。加上近年來地方環保局人員素質退步,看不出他們規劃的問題,或為解決掩埋場上堆置的垃圾,而盡量通過審查,卻無力監督。他說,這些業者有的守法意識並不堅強,且有些小聰明,時日一久,可能開始鑽漏洞,比如摻雜有害廢棄物或不適燃廢棄物,卻因為掌握了配比而有辦法符合SRF品質標準,或透過逃漏流向申報方式亂收亂丟亂燒,畢竟產源也有許多中小規模業者甚至地下工廠,不見得要申報流向,或可能跟著逃漏申報,或亂申報。
這推測,其實是可找到事實佐證。2021年11月台南檢警環聯合稽查查獲一家溢豐綠能公司,向台糖承租台南佳里土地,「現場非法堆置大量廢木材混合物,主要係以裝潢廢木材夾雜廢輪胎、廢橡膠、編織袋、太空包、廢塑膠膜、泡棉、廢塑膠條、塑膠水管、塑膠軟管等.......,其貯存地點未保持清潔完整致污染地面、無中文標示廢棄物名稱,且無防止地面水、雨水及地下水流入、滲透之設備或措施。」且發現該公司高雄廠內「堆置33袋以太空包盛裝之含金屬之印刷電路板廢料及其粉屑(廢棄物代碼:E-0221)」;於2022年2月11日進行後續查處發現,該公司所堆置之廢棄物係於2019年底及2020年初以廢塑膠(R-0201)名義收受,並於2020年初謊報再利用完成。1
溢豐現已變更公司名為宗嘉,仍具有SRF製造廠資格,2023年還製造582噸的SRF,根據循環署提供資料,沒有一家SRF使用業者使用他們的SRF,無法得知他們的SRF到底送到哪。
據商周對該案的報導,承辦檢察官指出,該業者一開始還抗辯所堆置廢棄物為SRF產品,後經採樣檢測證實不符合SRF品質規範,丟到爐子燒還燒出超標57倍的戴奧辛。該檢查官又補充說,這家公司的客戶在北部,他們向客戶收了不可做為SRF的廢棄物(如印刷電路板廢料及其粉屑)或沒有人愛的SRF料源(如營建廢木材、廢塑膠)之後,勾結另一家SRF使用廠進行假交易,謊報自己的SRF成品有賣出去,其實是送到台南的三塊土地棄置。2
環境部或許也看到這樣的問題,這一年來一方面加嚴了《固體再生燃料製造技術指引與品質規範》,另一方面開始進行SRF總體檢,邀請學者專家輔導業者改善製程。據2024年8月媒體報導,正在進行SRF製造廠與使用廠體檢的環境部表示,「有2成至3成的SRF廠商設備較為簡陋,告知未來環境部作法後,會比照歐盟標準,有部分業者因而打退堂鼓。」3
環境部在完成48家SRF製造廠及18家使用廠的體檢後,於2024年9月25日發表體檢成果記者會,結果確實有三成製造廠在廢清書內容、進廠管理、設備管理、及產品管理等四大面向都有待加強,其中有兩家已表示要退場。(圖29)這樣的體檢結果等於證實業界人士對該產業的評論。
這樣的產業需要政府加強監管,但是各地環保局許多業務繁重,根本缺乏人力;而SRF製造廠的客戶雖然都為大型企業,對所收取SRF燃料品質很重視,但如果這些SRF製造廠把不合格的SRF拿去亂丟亂燒或偷偷賣給中小型業者當鍋爐燃料,到底誰來監督?這極可能成為廢棄物流向的破口。
根據從環境部「資源再利用管理資訊系統」下載的資料,截至2024年7月19日仍有52家SRF製造廠(不計那些兼具製造與使用SRF的業者)。在這52家SRF製造廠中,47家為再利用機構,每年得收受55.4萬噸的廢塑膠、6萬噸的廢橡膠、29.8萬噸的廢木材、4.87萬噸的廢人造纖維及4.85萬噸的廢紡織殘料;其總體量能(100.92萬噸)已遠高於2023年所有SRF製造廠的實際用料量(36.2萬噸)。
另有5家為處理機構,其中4家為接受環境部資源回收基金管理會稽核認證、領取處理補貼的汽車粉碎廠,其料源主要是廢車粉碎殘餘物(ASR),處理量能不明;另一家為收受營建或裝潢工程拆除廢棄物、工廠或設施維護或拆除廢棄物為主的處理機構,處理量能為4.56萬噸,其料源中的營建或裝潢拆除下來的廢塑膠、廢木材。也就是說,這5家製造SRF的處理機構,與前述溢豐案中堆置在台南的料源(如塑膠水管、塑膠軟管為聚氯乙烯PVC;泡綿為含溴化阻燃劑)類似,都是鹵素含量高、熱值高的廢棄物,連焚化爐操作業者也聞之色變,會有SRF使用廠願意收嗎?
環境部在9月底的體檢成果發表記者會上表示,要輔導這4家以ASR為SRF料源的處理機構及其他6家SRF製造廠(其中3家以廢木材為料源,另3家以廢橡膠為料源)轉型,表示「其廢棄物性質單純、再利用技術成熟,作為其他輔助燃料或再利用產品,依各該管理辦法或方式管理。」這理由或許適用於廢木材與廢橡膠,但把鹵素含量高、一點也不單純的ASR也包括在裡頭,未免太過牽強!「依各該管理辦法或方式管理」,難道是要讓它們被送到水泥窯當輔助燃料?
令SRF使用廠退避三舍的高鹵素含量料源
根據循環署提供資料,前述五家以ASR及營建廢木材、廢塑膠為料源的處理機構,於2023年製造了2.9萬噸(見表13),佔了所有SRF製造廠產量(29.01萬噸)的十分之一,但卻只有一家的SRF有銷售(或付費)給國內SRF使用廠的紀錄。其餘至少有三家的SRF,根據循環署官員答覆及業界人士D表示,是境外處理去了;另外一家,則無法得知其去向。
表13. 五家處理機構於2023年的SRF製造量
名稱 | SRF料源 | 許可總量(tons/month) | 2023年SRF製造量(tons/yr) |
綠化環保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仁武廠 | ASR(廢車粉碎殘餘料) | 未公開 | 2157 |
巨基環保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 ASR(廢車粉碎殘餘料) | 未公開 | 9908 |
集合成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彰濱廠 | ASR(廢車粉碎殘餘料) | 未公開 | 7604 |
帝壹統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台中廠 | ASR(廢車粉碎殘餘料) | 未公開 | 7301 |
興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 營建或裝潢工程拆除廢棄物、工廠或設施維護或拆除廢棄物等 | 3800 | 2059 |
對於鹵素含量高、熱值又高的營建廢塑膠、營建廢木材以及廢車粉碎殘餘料,SRF使用廠基於愛惜其工業鍋爐的心理、基於保護他們本業(生產紙品或水泥)產能的態度,是採取少收、盡量不收的態度。
據受訪一家紙廠主管人員E表示:燃燒PVC會造成積灰腐蝕,並造成戴奧辛污染排放,因此收購已了解其成份的事業下腳料,是比較安全的作法。所以他們不收混雜的生活垃圾或來自資源回收廠的事廢。來自木製家具的廢木材他們還會收,因為其PVC貼皮相對於板材份量算低,氯含量還不會太高;但營建廢木材則不收,因為其板材薄,其油漆與PVC貼皮或壁紙所帶來的氯含量會比較高,而且可能會夾雜玻璃、磁磚。
至於號稱爐內為鹼性環境、不怕高鹵素含量廢棄物的水泥廠,他們的想法呢?受訪水泥廠主管人員F說:含氯可燃物燃燒後形成的低熔點金屬氯化物,在高溫段揮發,到低溫段就會冷凝下來,在焚化爐會造成積灰結渣,在水泥窯則會造成預熱段旋風分離器下方窄口的堵塞。堵塞時,他們就得用人工方式或用空氣炮(Air cannon)去通;在疏通堵塞時,水泥窯維持運轉。
聽起來水泥窯確實是比焚化爐或其他工業鍋爐更耐得住低熔點金屬氯化物(氯鹽)所造成的腐蝕問題。不過,他後來補充說,金屬氯化物除了會造成水泥窯預熱段的堵塞問題外,氯離子也會滲透窯磚,導致窯磚剝落,爐壁也會受到腐蝕破掉。他們常常因為這些問題,必須停爐維修;因此氯含量高低,還是他們考量SRF或其他做為輔助燃料的廢棄物之處理費費率的重點因素之一。
從他們的回答可知,任何爐子都怕含鹵素可燃物,比如聚氯乙烯塑膠、溴化阻燃劑。而問題出在於:含鹵素可燃物燃燒後形成的酸性氣體(比如說氯化氫、溴化氫),碰到金屬燃燒形成的金屬氧化物,兩者會中和形成金屬鹵化物,而金屬鹵化物熔點不但都比金屬氧化物低(這是因為鹵素一族和金屬形成的離子鍵為單價鍵,不若金屬氧化物的雙價鍵強),也比爐子的操作溫度低(參見表14),因此在爐火的高溫下會揮發,並在低溫表面(比如爐管)冷凝下來,形成積灰結渣,又因為這些氯鹽的導電度高,會促進金屬腐蝕(氧化)反應的發生,造成金屬爐管、爐壁變薄得更快、破得更快,增加停爐維護成本,連水泥窯也不例外。
表14. 常見金屬(銅、鋅、鉛、鈣、鈉)的氯化物與氧化物之熔點高低比較
氯化物 | 熔點(°C) | 氧化物 | 熔點(°C) |
氯化銅 | 100 | 氧化銅 | 1227 |
氯化鋅 | 275 | 氧化鋅 | 1975(分解) |
氯化鉛 | 501 | 一氧化鉛 | 888 |
無水氯化鈣 | 772 | 氧化鈣 | 2572 |
氯化鈉 | 802 | 氧化鈉 | 1132 |
而屢屢停爐維修,對具有工業鍋爐的SRF使用廠而言,損失的不只是管線設備的維修支出,還有停產損失;對於焚化爐操作業者而言,則除了增加維修支出之外,還要考量停爐期間不能發電、少收廢棄物處理費的營運損失。
而對於我們民眾健康和環境生態而言,則承受了起停爐階段所排出、比正常操作階段高上數百倍的戴奧辛與重金屬污染排放。這是因為在起爐階段,爐溫會從常溫逐漸升到800°C以上,在這升溫過程,當燃燒所產生的廢氣溫度還不夠高時,這廢氣必須「旁通」袋濾式集塵器(簡稱「濾袋」),避免廢氣中的水氣通過濾袋時凝結下來,造成濾袋上的濾孔堵塞;而這些低溫廢氣,會把於正常操作階段沈澱、積附在爐管爐壁上的飛灰吹出來,而這些飛灰除了含有重金屬之外,還附著了戴奧辛及其他持久性有機污染物(如因為燃燒不完全所產生的多環芳香烴)。
起爐階段超高的污染排放,稱為「記憶效應」。根據日本學者研究,日本某一焚化廠起爐一次,雖然只有半天,但排放的戴奧辛相當於正常操作兩個月的排放量,等於起爐階段的戴奧辛排放濃度高達正常操作階段的120倍;而根據台灣學者的調查,南部某座擁有四個爐子的焚化廠,起爐一次的戴奧辛排放量,相當於正常操作一整年的60%排放量,換算下來,等於是正常操作階段戴奧辛排放濃度的四百餘倍。4
或許我們還得感謝,這些SRF使用廠會為了他們本身的利益,而排拒高鹵素含量的廢塑膠或廢木材。但是,這些沒人要的SRF料源、不適燃廢棄物,焚化處理費用高昂,SRF製造廠不會想法設法塞進一些,以賺取因而省下的處理費嗎?在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中,不會有老鼠逃脫嗎?
換句話說,SRF使用廠不會踩到地雷嗎?
SRF使用廠在哪裡及他們的使用情形
目前營運中以及即將完工運轉的SRF使用廠(含使用其他RDF的業者),主要是具有流體化床鍋爐的大型紙廠(以永豐餘、正隆、廣源等幾家為首,共10座紙廠)以及少數幾家汽電共生廠(包括大園汽電共生、台灣汽電共生、台塑石化麥寮一廠的汽電共生廠)、SRF專燒爐(使用生質SRF的龍璞綠能以及預計今年底運轉的揚堡實業彰濱廠),共15家,以及具有旋轉窯的水泥廠及台灣鋼聯的有害集塵灰處理廠,共5家;這二十家得收受的SRF料源或其他可燃廢棄物,羅列如表15。
他們每年總共可吸納83.65萬噸的SRF料源(包括收來製成SRF後投入鍋爐的量以及直接當作輔助燃料投入鍋爐的量,但未計資料不明的廢紙混合物)、15萬噸SRF成品、45.2萬噸的其他可燃廢棄物;而根據循環署提供資料,2023年運作中的17廠(不包括未以SRF名義收受處理這些SRF料源的幸福水泥與中華紙漿台東廠、還未營運的揚堡、使用污泥與木屑當燃料的龍璞綠能),SRF成品實際用量是33.21萬噸。
也就是說,這些SRF使用廠還能收更多,但受訪紙廠人員E表示,根據這兩三年的統計,國內SRF料源供應量(限於具工業鍋爐業者願意收的料源)大概就是在30萬噸左右,他們以及與之合作的SRF製造廠,從市場上收到的量大夠就是這個數量。適合當SRF的料源不夠多,但是製造廠、使用廠還在拼命蓋,需求大概供給兩倍以上。
這也是環團一直擔心的問題。桃園那三座爭議中的SRF專燒爐,萬一順利完工,屆時他們要從何處取得SRF?他們不像其他SRF使用廠把收受使用SRF當副業,而是本業;國內適用的SRF料源不夠多時,他們怎麼辦?要偷偷從境外進口補充?環保單位如何把關?SRF製造廠都把塑橡膠、纖維織品破碎擠壓成燃料棒了,環保單位人員要如何去判別國外SRF與國內SRF有何不同?
或者,讓許多清潔隊把向民眾收來的回收物,送去做燃料棒,再給他們燒?如此不是進一步戕害國內資源回收,讓燃料化凌駕資源化?
表15. 20家SRF使用廠得收受的廢棄物燃料及總體收受量能
SRF使用廠 | 具流體化床鍋爐業者 | 具旋窯業者 | 小計 | |
收受廢棄物類別 | 廢棄物項目 | 總體收受量能(噸/年) | 總體收受量能(噸/年) | |
SRF料源 | 廢塑膠 | 89,950 | 112,800 | 202,750 |
廢塑膠混合物 | 18,780 | 11,040 | 29,820 | |
廢橡膠 | 177,740 | 15,000 | 192,740 | |
廢木材 | 129,700 | 214,440 | 344,140 | |
廢人造纖維 | 12,000 | 6,000 | 18,000 | |
廢布 | 3,600 | 3,600 | ||
廢纖維或其他棉、布等混合物 | 3,600 | 1,080 | 4,680 | |
廢菇包 | 16,860 | 16,860 | ||
植物性廢渣 | 24,000 | 24,000 | ||
廢紙混合物 | 未知 | 未知 | ||
SRF成品 | SRF | 151,332 | 151,332 | |
其他可燃廢棄物 |
漿紙污泥 | 213,993 | 58,800 | 272,793 |
食品加工污泥 | 30,000 | 30,000 | ||
紡織污泥 | 31,200 | 31,200 | ||
有機性污泥 | 0 | 0 | ||
廢潤滑油 | 90,000 | 90,000 | ||
非有害油泥 | 17,100 | 17,100 | ||
廢油混合物 | 10,440 | 10,440 | ||
廢離子交換樹脂 | 540 | 540 |
於此同時,那些被SRF使用廠甚至焚化廠排拒門外的高鹵素含量廢塑膠,仍在到處亂燒亂倒亂埋!須有從源頭著眼下手的作法,依循零廢棄治理的原則,才能根本解決問題;而非把最大的力氣、資源花在SRF等末端處理方式。
看看這些SRF廠燒掉的廢棄物組成,其中就包括很多生產過剩、堪用卻被民眾丟掉的舊衣,又因為國外二手衣市場不若以往(參見方塊二),難以全部賣到國外,而被堆積在舊衣回收商的倉庫裡。因此,如何減少衣服的過度生產、消費與廢棄,同時活絡國內二手衣市場,才是正解。
另一個同樣令人擔憂的是每年被民眾大量丟棄但堪用的傢俱,不管是木製桌椅、櫥櫃,還是含有泡綿、塑、橡膠的沙發,或者由不織布與彈簧等構成的彈簧床,很可能也會被破碎成為SRF的重要料源,而非整理後回到市場。
方塊二. 未要求時尚產業負起回收責任的二手衣回收市場
根據關務署貿易統計資料,早年我國二手衣有許多是出口到中國、香港及其他東南亞國家;但在中國逐漸成為世界工廠,紡織業產能大增、國內消費能力也提高後,他們也逐漸成為二手衣出口國,因此我國出口到中國與香港的二手衣數量,於2006年達到高峰,並自此逐漸減少,越來越多的東南亞與非洲國家成了我國舊衣回收商的替代出口。
然而,2015年東非國家為了保護國內紡織業,宣佈 2019年前要全面禁止二手衣進口,雖然後來並非所有的東非共和國會員國都履行這個宣言,但他們開始對進口二手衣課徵關稅,使得二手衣回收商面臨供過於求以及利潤變薄的雙重打擊。5
根據公視報導:「台灣業者為了維持競爭力,必須更嚴格篩選收到的舊衣,但大量生產的廉價衣物品質不如以往。」受訪回收商指出:「早期我們收回來的衣服,七成是可以賣的,現在只有三成可以賣,七成是垃圾。」新冠疫情爆發後,有段時間海運成本飆漲,以外銷為主的舊衣回收更是受到重擊。6
據業界人士鄭先生觀察,非洲舊衣市場目前是變小,但還是有,可能變賣價格變低,但認為二手衣業者還是有賺。他們除了把舊衣賣到非洲外,也賣到印度,攪碎做地毯,所花的成本(陸運、海運)與變賣收入約可打平。但若送至焚化爐或SRF製造廠,則要付費;把無法變賣的舊衣送到SRF製造廠(如隆順),每公斤約2.8元;而送到焚化廠,以北投焚化廠為例,其每公斤的事業廢棄物焚化處理費為2.7元7;基隆焚化廠則是3.5元以上。8
不管是衣服、傢俱,都應該要落實生產者延伸責任,讓生產者負起其產品廢棄後的循環利用,鼓勵他們逆向回收、修復再用,同時提供可能短暫使用其產品的客戶租賃服務;再來才是破碎後再生為原料;而燃料化與焚化掩埋,都應該盡量避免。而我們顯然缺少了前面那一塊,中間部份也沒有讓生產者來負責,就直接從末端做起。
其實不光是SRF使用廠處理量能已經過大,監察院2021年調查報告9更指出:「據審計部查報:截至108年底止,計有18家公民營廢棄物焚化廠(事業廢棄物焚化爐)、 9家公民營廢棄物掩埋場,處理許可量分別為每月 9萬餘公噸及6萬餘公噸,以108年度月平均申報量為16,403.5公噸及18,411公噸計算,公民營廢棄物焚化廠及掩埋場尚有餘裕量。故環保署前揭所稱『國內缺乏可燃性一般事業廢棄物處理專用焚化設施,長期仰賴公有大型垃圾焚化廠處理』等說法尚非可採。」
也就是說:事業廢棄物焚化爐每年處理量能108萬噸,其中有88萬噸、高達八成閒置。而原因,主要是焚化飛灰處理費用高昂。該調查報告說:「國內24座大型焚化廠焚燒垃圾所產生之飛灰、底渣係由政府負責,交予公有掩埋場進行最終處理,部分成本已由公部門吸收,故其收費相對低廉;部分地方政府受託代為清除一般事業廢棄物,未能確實反映成本,收費甚至低於其他18家公民營廢棄物焚化廠,以致國內一般事業廢棄物責任業者(事廢產源)為節省成本,多設法委由24座大型焚化廠處理,形成不公平競爭。」
於此同時,政府還在鼓勵新增廢轉能設施,包括日前環境部長視察南投垃圾堆置情形時喊出:「我們不能只要台積電,卻不要一座焚化廠!」,言下之意就是支持南投縣府選址興建焚化廠,且場址還是產茶聖地的名間鄉,鄰近濁水溪沖積扇、地下水補助區的優良農地。這不但是違逆淨零排放與零廢棄政策目標,浪費社會資源,更形成環境不正義:事廢產源為節省廢棄物處理成本而形成的政商壓力與市場推力,以解決垃圾危機之名,促使政府提供偏遠地區廉價土地設置設施處理他們的廢棄物,同時掩埋因此產生的有害飛灰,讓無辜社區承擔這些來自遠方廢棄物處理時所造成的污染。
回到正題,讓我們來看看這些SRF使用廠,燒SRF/RDF的情形。我們根據環境部大氣司的「固定污染源管理資訊公開平台」,查得各使用廠的主燃料與輔助燃料(包括SRF、RDF及各種容許直接當作燃料的廢棄物,比如污泥、廢橡膠、廢木材)的2023年使用量,其中SRF用量若與資源循環署提供資料有落差者,以資源循環署提供者為準,算出各廠的輔助燃料佔比,並查出各廠2019年迄今戴奧辛檢測情形,羅列如表16;各廠的輔助燃料佔比與戴奧辛檢測均值的關係則如圖30。
表16. SRF使用廠2023年輔助燃料使用佔比及2019年迄今戴奧辛檢測情形
2023年SRF使用廠 燃料使用情形 | 2019年迄今戴奧辛檢測情形 | ||||||
機構名稱 | 做為輔助燃料之廢棄物種類 | 所有輔助燃料用量(噸/年) | 主燃料用量(噸/年) | 輔助燃料佔比 | 戴奧辛檢測次數 | 戴奧辛檢測平均值
(ng-iTEQ/ Nm3) |
戴奧辛超標次數 |
永豐餘消費品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楊梅廠 | 漿紙污泥、SRF | 829 | 12,287 | 6.32% | 5 | 0.0410 | 0 |
正隆股份有限公司大園廠 | SRF | 5,264 | 87,039 | 5.70% | 17 | 0.0320 | 0 |
大園汽電共生股份有限公司 | 塑、橡、織、食品污泥、紡織污泥 | 120,774 | 176,164 | 40.67% | 7 | 0.0350 | 0 |
永豐餘工業用紙股份有限公司新屋廠 | 塑、橡、木、纖、漿紙污泥 | 183,762 | 204,949 | 47.27% | 17 | 0.0510 | 1 |
正隆股份有限公司竹北廠 | 橡、木、漿紙污泥 | 48,212 | 13,522 | 78.10% | 4 | 0.1028 | 1 |
廣源造紙股份有限公司台中廠 | 塑、橡、木、纖、漿紙污泥、紙 | 42,339 | 5,265 | 88.94% | 9 | 0.0720 | 2 |
永豐餘消費品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清水廠 | 木、SRF | 10,297 | 13,280 | 43.67% | 15 | 0.0589 | 3 |
正隆股份有限公司后里分公司 | 橡、木、漿紙污泥 | 160,825 | 298,245 | 35.03% | 20 | 0.0199 | 1 |
台塑石化股份有限公司麥寮一廠 | 生活垃圾製的SRF | 9,200 | 385,647 | 2.33% | 4 | 0.0044 | 0 |
上評資源循環股份有限公司嘉義廠 | 塑、木、漿紙污泥 | 414 | 11,363 | 3.51% | 4 | 0.0293 | 0 |
台灣汽電共生股份有限公司官田廠 | 橡膠、SRF | 35,770 | 120,217 | 22.93% | 4 | 0.0062 | 0 |
中華紙漿股份有限公司久堂廠 | 橡、木、漿紙污泥 | 22,812 | 201,671 | 10.16% | 4 | 0.0225 | 0 |
中華紙漿股份有限公司台東廠 | 塑、木、漿紙污泥 | 36,198 | 47,272 | 43.37% | 4 | 0.0103 | 0 |
揚堡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彰濱廠 | SRF | -- | -- | -- | -- | -- | -- |
龍璞綠能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 菇包、植物性廢渣、食品加工污泥、紡織污泥、漿紙污泥 | 3,522 | 5,277 | 40.03% | 2 | 0.0570 | 0 |
台灣水泥股份有限公司蘇澳廠 | 塑、橡、木、纖、油泥、垃圾 | 35,570 | 153,287 | 18.83% | 15 | 0.0090 | 0 |
幸福水泥股份有限公司東澳廠 | 塑、木、纖、紡、油泥、有機污泥 | 9,477 | 97,474 | 8.86% | 6 | 0.1623 | 3 |
台灣水泥股份有限公司和平分公司和平廠 | 塑、橡、木、垃圾、漿紙污泥、廢潤滑油、油泥 | 119,204 | 345,648 | 25.64% | 22 | 0.0174 | 1 |
亞洲水泥股份有限公司花蓮製造廠 | 塑、橡、木、漿紙污泥、有機污泥、廢潤滑油 | 39,013 | 439,508 | 8.15% | 15 | 0.0293 | 0 |
台灣鋼聯股份有限公司 | 塑、木、離子交換樹脂 | 5,265 | 88,682 | 5.60% | 50 | 0.0297 | 3 |
我們發現,儘管各廠的戴奧辛檢測次數有多有寡,用來做為輔助燃料的種類也有所不同,有的爐子還用來處理有害廢棄物(如台灣鋼聯);但大體而言,廢棄物輔助燃料使用得越多,其戴奧辛檢測均值會越高,且越容易超標。十九個廠中,有八個廠有超標記錄;連號稱爐內為鹼性環境、不容易燒出戴奧辛的水泥窯,也有超標記錄。有的雖然沒有超標記錄,但其有部份檢測值其實相當接近戴奧辛空污排放標準(0.1ng-iTEQ*Nm3)。
由此可見,儘管這些SRF使用廠基於維護爐體立場,對於這些廢棄物燃料的品質嚴格把關,包括盡量不收鹵素含量高的SRF料源,仍然會踩到地雷。
接受我們訪問的紙廠說,他們與SRF製造廠簽訂的契約中,要求SRF氯含量小於0.3%,接近歐盟一級標準。他們表示,這標準對SRF製造商而言已相對嚴苛,因為PVC氯含量55%,摻1%PVC,氯含量就有0.055%;而且他們會去檢視有哪些事業產生的可燃事廢,適合其鍋爐燃燒,然後主動接洽這些事業,並與SRF製造商合作,要求其收受指定業者的可燃事廢來製造SRF。即使有這樣的把關機制,他們還是有戴奧辛的超標記錄。
雖然主管空氣污染防制的環境部大氣司,企圖亡羊補牢,於今年提出數個空污相關法規修正草案,內容包括比照焚化爐訂定這些SRF使用廠的戴奧辛、鉛、鎘、汞之空污排放標準,將SRF品質與必備的空汙防制設備掛勾,亦即使用較差品質的SRF,就必須要加裝更多的空氣污染防制設備;同時增加戴奧辛、重金屬等定檢頻率等等。但是如果送到這些工業鍋爐中的廢棄物含有氯、溴等鹵素,含有各式各樣無法破壞的重金屬,那麼它們燃燒所產生的污染物,只是大部分被轉移到鍋爐的灰渣中,仍有釋出到環境中的可能;而少數中從煙囪排放出去的持久性污染物,則會在環境中持續累積,在食物鏈中濃縮放大,而會持續不斷地進入我們體內。
再想一想,整個台灣島上可以燒這些SRF料源的,包括35座運轉中及即將完工運轉的垃圾焚化廠與事業廢棄物焚化廠;這20座具有循環式流體化床或旋轉窯的工業鍋爐;還有那些老舊焚化廠未來會透過更新改建、汰舊換新而擴增焚化處理量能。加上還有更多在燃燒木質燃料、欠缺完善空汙防制設備的小鍋爐,以及非法露天燃燒、刻意或非刻意失火的行為──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如何期待這個環境、未來世代與自己本身的健康?
參考資料:
1. 見「溢豐綠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裁處資訊,環境部「列管污染源資料(含裁處資訊)查詢系統」
2. 〈不法業者產品,燒出超標57倍戴奧辛 「根本假SRF之名、行焚化爐之實」〉,商業週刊1882期,2023.12.07。
3. 〈環境部總體檢66個SRF廠商 逾2成設備簡陋部分要退場〉,中時即時,2024.08.22。
4. 謝和霖,〈焚化本身問題重重――反對台東焚化廠啟用的理由之二〉,看守台灣,2019.10.14。
5. 〈捐二手衣到非洲 不一定是好事〉,地球圖輯隊,2018.08.01。
6. 〈衣櫃裡的永續選擇題|舊衣回收該去哪?〉,公視我們的島,2021.10.18。
7. 北投廠110年度廢棄物處理收費標準公告。
8. 基隆廠110年度代處理廢棄物收費標準公告
9. 監察院調查報告:公民營廢棄物焚化廠及掩埋場尚有餘裕量,2021.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