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垃圾危機疫苗之一 廚餘生質能發展牛步
自2015年垃圾危機開始蔓延以來，我們即屢屢強調加強廚餘回收、設置足量廚餘處理設施是重要解方之一。環保署雖在2017年經行政院核定的「多元化垃圾處理計畫」中編列預算，要輔導各縣市政府設置廚餘破碎脫水設施及三座日處理量各兩百噸的廚餘生質能廠，但其設定目標並不足以處理每日被丟到垃圾車裡三、四千噸的廚餘。
而且，環保署的計畫不僅無法滿足現況，也趕不上變化。2018年8月，中國爆發非洲豬瘟疫情，且迅速蔓延，至當年11月時已擴散到14個省份；為了防止疫情跨越台灣海峽，政府除了加強邊境檢疫，也採取措施避免可能帶有病毒的廚餘成為疫情破口。環保署要求，養豬場必須要有廚餘蒸煮設備並向縣市政府登記檢核之後，才有資格收受廚餘；部份縣市政府更是直接禁止廚餘養豬。由於某些養豬場為了避免豬隻受到感染，或嫌登記檢核程序麻煩，乾脆不再收受廚餘，因此2019年廚餘養豬量較前一年度大減12萬噸。
雖然環保署為避免廚餘回收量因防疫措施而大減，也開始透過「多元化垃圾處理計畫」加強補助各縣市政府設置廚餘快速醱酵廠，但所增加的廚餘堆肥量仍不足以彌補減少的廚餘養豬量，使得2019年整體廚餘回收量大減10萬噸。2020年雖陸續有廚餘處理設施加入營運，但所增加處理量能只使廚餘回收量微幅增加6％（3.1萬噸），仍不足以回復元氣，遑論解決垃圾危機了。
至於廚餘生質能廠，除了台中、桃園兩直轄市於2017年前即已自發規劃設置的兩座有進度之外，其餘靠「多元化垃圾處理計畫」的補助經費進行評估規劃的北高兩市，至今還未完成規劃。
然而，在環保單位掌握的廚餘處理設施極度不足的情況下，2020年中我們意外得知，在六都的幾座民生污水處理廠中，除了較為人知的八里污水處理廠外，竟還有其他數座具有閒置污泥消化槽可轉用來處理廚餘，且處理量能相當龐大。這就好像武漢新冠肺炎疫情孔急，竟有疫苗鎖在倉庫裡一般。
廚餘去處不足 下水污泥消化槽竟閒置？
這意外發現緣起於2018年10月，政府開始大動作防範非洲豬瘟前夕。那時開始有高雄市民告訴我們，希望督促高雄市府推動垃圾費隨袋徵收，因為他們比較高雄與台北的垃圾分類回收情形，覺得高雄表現實在差太多了。比如有位市民說：高雄的「清潔隊沒有努力督導民眾把廚餘從垃圾中分開來，垃圾袋中可見許多果皮或食物殘渣；即使民眾把廚餘分類好，有時還會被丟到垃圾車斗中；垃圾車上雖有小小的廚餘桶，可是使用率不高，常常看到蓋子是蓋住的；因一般垃圾混雜大量含水份高的廚餘，所以垃圾車上要掛牌提醒大家遠離尾斗一公尺以免壓縮時被噴到水。」
左圖：垃圾袋中仍可看到許多可回收的東西，包括廚餘。右圖：因為丟到垃圾車的袋子裡含有許多廚餘，含水率高，因此垃圾車後懸著掛牌警告民眾：「壓縮時，有水噴出。很抱歉，大家注意。」（白板）；「壓縮垃圾時，請遠離尾斗一公尺以上。」（紅板）據說高雄垃圾車現在已看不到這些掛牌，但目前高雄廚餘回收成果其實比2018年時還差。
照片來源：高雄市民。
她又說：「垃圾車內很多厚厚的黑塑膠袋裝的一般垃圾，大多是餐飲商家送來混雜廚餘、免洗餐具、塑膠袋、吸管、水瓶等。不僅廚餘沒有好好回收，其他資源物也沒有好好回收。」「至於許多仰賴民間清除業者清運垃圾的公寓大廈，也因為生廚餘沒有地方去，只能要求居民丟到垃圾桶。」另有其他市民反映，高雄某些社區的廚餘根本當作一般垃圾丟棄，質疑環保署的垃圾分三類规定在高雄完全沒落實；也有人說環保局垃圾車回收的廚餘，有許多和一般垃圾一起倒入焚化爐燒掉了。他們認為高雄垃圾費隨水費徵收實在很不合理，因為餐飲商家為節省水費、人力費用及垃圾費，多改用免洗餐具、製造大量垃圾卻沒有付出該付的垃圾費。
餐飲商家以厚厚的大型黑色塑膠袋裝垃圾，其中混雜了廚餘、免洗餐具、塑膠袋、吸管、水瓶等。
照片來源：高雄市民。
在我們進一步了解之後，原來高雄廚餘回收極度仰賴養豬場，2018年回收的8萬噸廚餘中，拿去養豬的量高達九成二，只有六千噸拿去堆肥。其廚餘堆肥設施量能相當不足，因此豬不吃的生廚餘，大部分就淪落焚化爐了！
2019年為了防範非洲豬瘟，高雄廚餘回收成果更是一落千丈，大減5萬噸，有更多的廚餘被送到焚化廠，一些高雄市民看了更加心痛，再度向我們反映之前看到的問題，同時指出有清潔隊人員要求民眾把廚餘丟到垃圾車裡。我們把他們的意見轉給高雄環保局，環保局承辦人員很有誠意地向我們說，他們早就向清潔隊三令五申，不能因為短期非洲豬瘟防疫問題，廚餘沒有足夠地方去，就叫民眾把廚餘丟進垃圾車，畢竟民眾廚餘分類回收習慣養成不易，但還是不時收到民眾的抱怨電話。
我們也請教該承辦人員高雄廚餘堆肥情形。依據2018年統計數據，高雄每日回收的堆肥廚餘約有16噸，自行堆肥的有多少？她答稱這些廚餘有11噸委託屏東業者堆肥，其餘才送往位於高雄大社、彌陀的堆肥廠自行堆肥，其堆肥設施量能相當不足，雖已向環保署「多元化垃圾處理計畫」申請補助設置廚餘生質能廠，但當時還在前期規劃階段；廚餘破碎脫水設備2018年只申請一套，已完成驗收；2019年因為非洲豬瘟的關係，再申請一套；至於高速發酵設備，也是在申請中。
這答覆說明了即使清潔隊員沒有叫民眾把廚餘丟到垃圾車，清潔隊之後還是會把廚餘送進焚化廠。我們雖跟那位高雄市民一樣，很希望高雄趕上雙北，實施垃圾費隨袋徵收；但在廚餘處理設施量能不足的情況下，推動隨袋徵收的實際成效將大打折扣！因此我們除了在2019年8月發起垃圾費隨袋徵收連署外，也持續關注與督促政府擴增廚餘處理設施！
2020年初，我們向曾經擔任高雄環保局長、市議員，現任北高雄社大副校長的張豐藤先生請教他對於要求高雄市推動垃圾費隨袋徵收的看法。他回答說，雖認同垃圾費隨袋徵收是比較公平的收費方式，也能有效提昇垃圾分類回收，但他認為在推動前，必須先解決廚餘處理設施嚴重不足的問題。他還在擔任市議員時，曾針對這個問題質詢過高雄市政府。他發現，鳳山有個民生污水處理廠（鳳山溪再生水廠）因為過度規劃，有兩個閒置的消化槽，日處理量可達到350噸左右。如果能促成高雄市環保局和水利局合作，就可大幅減輕廚餘處理設施不足問題。雖然高雄市環保局樂觀其成，但水利局不願買單，因為處理廚餘非其職責，不想因此進行環評變更並面對附近居民前來抗議異味問題；儘管廚餘厭氧消化是密閉進行，又可以用密閉槽車運送廚餘，只有入料時或許會有些許異味，其對社區影響並不大，但水利局仍推託不願承接此責任。雖然他也曾把這解方告訴2019年當時副市長李四川，但仍沒有結果。我們日後向高雄環保局求證，也得到類似答案。
2020年5月，時代力量立委陳椒華委員召開公聽會檢討多元化垃圾處理計畫，我們即建議邀請張豐藤先生前來提供建議。張先生雖無法親自前來，但提供書面意見，從該書面意見中我們才知，原來不只八里及鳳山，還有迪化及台中福田（一期）等民生污水處理廠都有閒置消化槽，其處理量能幾乎可把這四都尚未回收的廚餘都處理掉（見表1），還可提供7MW的電力。
| 縣市 | 污水處理廠名稱 | 閒置消化槽數量 | 每座消化槽容量（m3/座） | 閒置消化槽的廚餘處理量能 （噸/日） |
未回收廚餘量（噸/日） |
| 高雄 | 鳳山溪 | 2 | 7000 | 350 | 469 |
| 台中 | 福田一期 | 2 | 5000 | 250 | 375 |
| 台北 | 迪化 | 1 | 11000 | 250 | 361 |
| 新北 | 八里 | 2 | 9000 | 450 | 456 |
| 小計 | 7 | -- | 1300 | 1661 |
在公聽會上，我們建議內政部營建署下水道工程處，應協助把這些閒置消化槽都轉用來處理廚餘，但該單位堅持先納入「污水下水道第六期建設計畫」試辦，且只願試辦一廠，即高雄鳳山溪再生水廠。
如今，已是2021年，又一年過去了，我們於5月追蹤該計畫進度，結果預計7月才要開始，還不知能否克服高雄水利局的本位主義；至於廚餘生質能廠，高雄2019年時在前期規劃，現在還在規劃；台北也沒動靜。
台中外埔生質能廠自2019年底完工運轉以來，我們一直關注其運轉狀況，希望能帶動其他直轄市起而效法，而其在經過一年左右的調整後，也順利運轉。這期間，我們曾詢問過台北與新北環保局對台中外埔經驗的看法，為何環保署有經費補助，他們的廚餘生質能廠卻遲遲無進展，是否只是場址無法定案？但他們的答案，除了選址外，還包括成本高及厭氧醱酵效益有限，處理完後還要面對許多剩下來的東西，因此態度保守！
我們原以為廚餘厭氧醱酵在國際間已經是行之有年、相當成熟的技術，技術取得不難，雖然成本鐵定偏高，但有發電效益，是可減碳又減少垃圾焚化量的綠電，且每度電的躉購費率達到5.08元，加上環保署的資金補助，應該可吸引有條件的縣市政府投入。
且近年來用電大戶台積電積極擴廠，需要許多綠電，光是其打算在2023年底前全數運轉的5奈米廠與3奈米廠，就各需要720MW與800MW的電力2，廚餘若能全數用來產生沼氣發電，恐怕百分不及一。在台積電已經宣佈2030年前全公司廠房用電量25%使用再生能源，2050年100％使用再生能源的承諾下，為何像廚餘生質能這種原料可在地取得、可持續穩定發電並減少垃圾焚化負擔、對環境影響更為友善的綠電，未像光電、風電火速進展呢？
我們決定深入了解這技術遇到的瓶頸，以便和官方進行更有意義的對話。起點，則是從台中外埔生質能廠開始。
。――〉〉系列文章之二
附註：
1. 張豐藤先生提供的資料為其當高雄市議員期間取得的資料，那時迪化廠的閒置消化槽有兩座，八里廠有4座；然經本協會確認現況後，迪化廠與八里廠的閒置消化槽各只剩1座與2座。其中八里廠的兩座消化槽只有外殼，必須還要再加裝設備；福田一期的兩座消化槽的外殼有破損，需要整修，浮頂也需要置換，才能使用。另外表1中各縣市未回收廚餘量的估算，是以每人每日產生0.2kg廚餘量乘以人口數保守推估廚餘產生量，再扣掉廚餘回收量後而得。
2. 〈台積電盛世背後的迫切危機，晶圓製造成為全球地緣政治必爭之地〉，財訊新報，2021.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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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謝和霖/看守台灣協會 祕書長。
- 發表日期：2021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