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縣大寮鄉再傳毒鴨毒魚事件,環保署南區督查大隊在面對媒體質疑為何有養鴨場設在爐渣棄置場時,忍不住說其整個編制只有11人,要管嘉義到高雄,若是民眾沒檢舉,根本無法掌握這些資料。這話確是一語中的,暴露出我國環保機關從中央到地方的最大問題。
所謂徒法不足以自行。記得上次美國矽谷毒物聯盟顧問泰德史密斯來台了解我國的高科技污染問題時指出,我國是「用19世紀的法規在管理21世紀的科技產業」,固然道出了我國環保法規的落後,然而即使這些法規全部改善,而中央與地方的環保主管機關的能力卻未跟著與時俱進,則仍無法有效遏止環境污染行為。
例如,市面上有十萬種左右化學物質,其中有風險危害的不知凡幾,然而環保署毒管處僅公告列管259種,且以每年不到5種的速度針對未列管的潛在毒性化學物質進行評估,且同樣一種化學物質的評估往往又拖了好幾年,以這樣的速度,如何保障國人免於毒化物的威脅?而每公告一種,即相對增加了管理作業,然而環保署中負責毒化物管理的只有區區4人,預算也沒有相應增加,如何確保廠商依法運作及申報?
又如,大高雄地區因為長年來發展高污染工業,有許多污染場址待整治。然而,高雄市環保局裡1個人要負責兩三個轄區的許多個污染場址,同時還兼有其他業務;再如,環保署每年以有條件通過98%的環評案件,可是用來追蹤廠商是否依照環評說明書進行開發營運的只有區區不到10人,卻要面對上千個開發案的長期監督,因此即使條件訂得再嚴,卻等同於沒人監督!而面對持續進來的環評案,目前已累積近200件,承辦人員只有7個,外聘的環評委員只有14人,不但無法相應增加,卻還要面對環評法中規定要在一定期限內完成審查的限制,這樣如何確保環評品質?
面對這種種限制,環保署管理階層不思突破,卻常常要說大話,證明自己有多專業,並做些打腫臉充胖子的行徑。比如說為配合高層與財團,讓高污染的大型開發案的環評一個個通關,甚至連該開發案會用到那些化學物質,以及這些化學物質的毒性風險都還未完全掌握時就予以「有條件」通過,還對外誇說這些條件很嚴格,很專業,卻未思考將來要如何有效監督;明明預算已很有限,一年用在追蹤毒化物流布的預算僅千萬左右,卻編列了6年48億的預算在清淨家園(動員群眾維護環境衛生)這種原本不用花到什麼大錢的事情上;明明各級政府管理人力都很有限,且要掌握環保犯罪事證往往又很困難,但環保法規中的罰則訂定卻相當輕,讓黑心廠商不以為意,這也難怪廢爐渣到處亂竄了。
以預警原則、預防原則,加嚴法規罰則以及環評與空水廢等各項許可審查,讓末端執法人員更有能力面對環保犯罪;將廠商污染排放與廢棄物流向等資訊公開,讓民眾有能力參與環境監督;將用於清淨家園的心力轉向,大力推動已知有害物質(如PVC、鎘、鉛)的禁限用措施,從源頭禁止這些有害物流布到環境中,是環保團體長期以來獻給環保署的一帖良藥,還請環保署趕緊服用,莫再對外辯解是「歷史共業」了。
作者:謝和霖(看守台灣協會
秘書長)

追尋台灣魂
記得去年底,許多人為了保障集會遊行的權力走上街頭。其間,有一個壯碩的人影在人群間游走,雙手揮舞著一面大旗,旗上寫著「台灣魂」。雄渾有力的毛筆字隨著旗面的舞動而飛揚,煞是好看!心神隨之游走的當時並沒有細細思索何謂台灣魂,直至近日,那一幕畫面,卻一直迴盪眼前。
近來兩個對環境均有重大影響的開發案,在環評過程中獲得了截然不同的行政處分。一個是中科四期,在行政院與財團高度壓力與環保署極力配合下,於一階環評即獲得了有條件通過(編註:後來連區委會的審查也跟著快速通過了);另一個則是大度攔河堰,在環評第一次初審會議時即被判定應進入二階環評,進行更仔細的調查評估。
如果真如環保署所說,中科四期的環評是秉持著專業中立客觀公正的立場,那麼以中科四期的環境影響,包括直間接溫室氣體年排放量達1,095萬噸二氧化碳當量,約為目前全國年排放量的4%左右;場址選在彰化這個水資源拮据、地下水超抽、地層嚴重下陷的地區,且用水量高達每日16萬噸,達彰化目前民生用水量的43%,且在長期水源未完成前,每天還要調用6.65萬噸的農業用水;園區內的高血汗科技代工廠使用了數百種雜七雜八的不明化學物質,每年逸散的揮發性有機物在千噸左右,所排放的廢水嚴重威脅彰化雲林這兩個漁米之鄉,這樣一個重中之重的開發案,沒有專業的人一看也知道對環境有重大影響,怎麼還需要於一階環評過程開審查會達十餘次(包括所謂的專家會議與延續會議),而未能明快地依法進入二階環評,甚至不予通過?
環評委員的專業我們並不予以否認,要不是他們有人仍稟持著專業,對民眾的憂心表達了同樣的疑慮,這環評不會審查這麼多次,早在強勢政治壓力下通過。但這角力的結果,只是拖延了時間,卻未能達到兼具專業及公義的判斷,環保署所擬的中科四期審查結論只是政治妥協下的結果。
在這民主社會裡,學者專家在決策過程中被賦予了重大的任務,但執行任務過程中,和參與的民眾一般,意見與專業並未受到尊重。開發單位所聘請的顧問公司,以及環保署所聘請的學者專家,在不良的環評架構與學術體制設計下,常常成了受到擺布的棋子,顧問公司必須學會如何虛與委蛇地應付委員與民眾意見,而環評委員有時必須含糊表達其看法,除非他們能夠有勇氣在壓力下仍不受擺布。
當然,他們之所以缺乏勇氣,通常是因為顧及到學術資源或公司的營運,簡單來說是為了生計,雖然他們的收入顯然比起基層勞力好了太多;進一步來說,是為了追求社會地位。同樣的,我們也看到許多專業人力,為了生計與社會地位而投身只為營利而不顧及社會公義的公司。今日公司勢力所以龐大到得以操縱國家,都拜這些願受少數人擺布的棋子之賜。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這些自利行為並不受到否定。然而,當這不當政治體制與公司機器的運轉危及國家整體的健全發展,當為了一己之利而虛與委蛇與含糊不清危及了公共利益,甚至危害到眾多的弱勢族群的生存,我們需要更多的學者專家跳脫這機器,為公義發聲。這利他行為,比起為了生存而不得已的街頭抗爭,需要更大的勇氣,然而讓真理公義發光,不就是知識份子讀萬卷書的真正目的,不就是我們這個社會應該追求鼓勵的「台灣魂」?!
作者:謝和霖(看守台灣協會 秘書長)